幾年之前,曾與朋友在報刊上合寫過一個專欄,定名為“茗古屋雜記”。如今時過境遷,朋友們皆有進步,各修勝業(yè),無暇再來寫這樣的小塊文章。無奈“茗古屋”乃是筆者的書齋,諺云: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,晚報新民生收藏版編輯尋跡而至,只好重新持筆。環(huán)顧四壁的壇壇罐罐、花花草草,獨自在燈下,斟一盞苦茶,啜茗談古,興趣依舊。 筆者之于收藏,既非學者更非專家,只不過在懸壺診病之余,愛好把玩前朝器物,偶有心悟,輕薄為文而已。倘有唐突斯文,荒腔走板之處,也極盼讀者的指教。 凡是喜歡古玩的人,莫不重視包漿。記得有一位今天已成為大收藏家的朋友,當年初涉古玩,經(jīng)人介紹,在某“敗落大人家”的子孫手中買到一大批古印,他竟一律用細砂皮將包漿磨去,至今仍成為朋友圈子里的笑柄。 那么,什么是包漿呢?你去問收藏家,他的回答往往不是語焉不詳,便是高深莫測,頗有一點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意思。 其實包漿也就是以物品為載體的歲月留痕。它是在悠悠歲月中因為灰塵、汗水,把玩者的手澤揣摩,或者土埋水浸,衣物皮膚經(jīng)久的摩挲,甚至空氣中塵埃的吹拂,層層積淀,逐漸形成的表面皮殼的亮光。它滑熟可喜,幽光沉靜,告訴你,這件東西有了年紀,顯露出一種溫存的舊氣。那恰恰是與剛出爐的新貨那種刺目的“賊光”,浮躁的色調(diào),干澀的肌理相對照的。 不只玉器,瓷器、木器、銅器、牙雕等有包漿,連書畫碑拓等薄如蟬翼的紙絹制品在內(nèi)行人眼里也統(tǒng)統(tǒng)有包漿。 包漿既然承托歲月,使用年代越久的東西,包漿越深厚。舉一個簡單的例子,新買來的竹席,不論打磨得多么光滑,都不算有包漿,但老家里睡了五十年的竹席,油光紅亮不待言說。新鋤頭的把柄沒有包漿,老農(nóng)民的鋤頭柄,無不包漿厚實。 鑒定古物,包漿甚為重要。倘你還不具備“望而知之”的功力,一時還搞不清楚古物的形制、時代面貌、工藝特征、不妨可以從包漿入手,搞清楚什么是真正的舊包漿。如果一件古物包漿是真舊的,是到那個年紀的,工藝又不錯,你看了歡喜,買下來,雖不中,亦不遠矣。 包漿種類有很多,近來亦多有高手仿制,但多數(shù)假包漿是匆忙做出來的,浮滑急躁,急功近利的馬腳終將露出,多看多摸多想,真假判然可分。就像黃瓜、絲瓜、茄子,從沒見過的人,你怎么說也不甚了了,倘拉他到菜場去,幾分鐘之內(nèi),他就一輩子忘不了了。 我在初學時,對包漿的區(qū)分也頗為困惑。于是跑到一家古董茶館,請教老先生,此時剛巧走進一個乞丐,伸手乞錢,老先生指著乞丐說,你看這袖口、衣領、前襟,包漿有多厚!又指著那張飽經(jīng)風霜皺紋深刻的臉:你看這刀工!又指著脖子上的老膏污垢:你看這灰皮!又指著那通紅的酒糟鼻:你看這沁色!我翻遍書本解不開的困惑,全明白了。真是十步之內(nèi)必有芳草,誰說教育家都在大學的講臺上!--話說玉器的包漿 (責任編輯:老山玉器) |